《册府元龟》卷一百十四帝王部“巡幸第三”载:“后唐庄宗同光元年十一月诏:将自汴归雒,有事於南郊,河南尹张全义进迎驾法物仪仗。甲子,帝发汴州,十二月庚午朔,车驾寅时发自石桥,御史中丞李德林率文武百官班於积润驿,六军诸卫、金吾仪仗、大常法物毕陈於路,自上东门归大内,百官称贺。辛未,以百官初至雒,放三日朝参。壬辰,幸伊阙。” 后唐庄宗李存勖同光元年十一月自汴归洛阳,车驾自石桥出发,百官至积润驿迎接,西行至上东门归大内。从这段史料可知,“积润驿”当在“石桥”西。又同书载明宗天成二年,后唐明宗李嗣源幸汴,“乙酉,幸汴州,马步军士数万人,自级节以上,各赐锦衣,铠甲光明,组练鲜洁,法令如一,行伍日严,师徒雄盛,近代罕比。憩於积润驿,宰臣崔协引百官辞於行宫前。” 知由洛赴汴,帝王亦常栖止于积润驿,百官亦至此饯送,且此处有行宫。知积润驿为洛阳东汴洛道上第一大驿,为东行的“节点”地望,与洛阳西的临都地位相仿佛。又同书晋高祖天福二年三月敕曰:“王者省方设教,靡惮於勤劳,养士抚民,必从於宜便。……今月二十七日,巡幸汴州,诸道州府节度、防御团练使、刺史,不计远近,并不得辄离州城,来赴朝觐。……车驾经过河南府河阳、郑州、汴州管界,所有名山大川、帝王陵庙,名臣等去路十里内者,伏请下本州府,各排比祗,候俟车驾经过日,以酒脯醢祭告,从之。庚辰,帝卯时离京,至积润驿,下马留司官等班辞。辛巳,帝寅时离偃师,至孝义,食。巳时至巩县。壬午,帝丑时离巩县汜水,食。上马至荥阳,四月癸未朔,帝丑时离荥阳,至须水,食。郑州防御自景友进牲饩器皿,帝曰:‘不出民力否?’景友奏曰:‘臣畏陛下,皆办於己俸。’乃令收之。甲申,帝至中牟。丙戌,帝已时入汴州,至鞠场宣谕,随驾马步兵入内。” 这段记载比较详细地“实录”了石敬瑭由洛至汴的经过。其中离洛第一驿仍在积润驿,且百官于此饯送。由积润驿地望何在?
由上文知,积润驿与石桥相去不远。石桥屡见史籍,《资治通鉴》卷二二一“乾元二年”载:
思明乘胜西攻郑州。光弼整众徐行,至洛阳,谓留守韦陟曰:“贼乘胜而来;利在按兵,不利速战。洛城不可守,于公计何如?”陟请留兵于陕,退守潼关,据险以挫其锐。光弼曰:“两敌相当,贵进忌退,今无故弃五百里地,则贼势益张矣。不若移军河阳,北连泽潞,利则进取,不利则退守,表里相应,使贼不敢西侵,此猿臂之势也。夫辨朝廷之礼,光弼不如公;论军旅之事,公不如光弼。”陟无以应。判官韦损曰:“东京帝宅,侍中奈何不守?”光弼曰:“守之,则汜水、崿岭、龙门皆应置兵,子为兵马判官,能守之乎?”遂移牒留守韦陟使帅东京官属西入关,牒河南尹李若幽使帅吏民出城避贼,空其城。光弼帅军士运油、铁诸物诣河阳为守备,光弼以五百骑殿。时思明游兵已至石桥,诸将请曰:“今自洛城而北乎,当石桥而进乎?”光弼曰:“当石桥而进。”及日暮,光弼乘炬徐行,部曲坚重,贼引兵蹑之,不敢逼。光弼夜至河阳,有兵二万,粮才支十日。光弼按阅守备,部分士卒,无不严办。庚寅,思明入洛阳,城空,无所得,畏光弼掎其后,不敢入宫,退屯白马寺南,筑月城于河阳南以拒光弼。于是郑、滑等州相继陷没,韦陟、李若幽皆寓治于陕。冬,十月,丁酉,下制亲征史思明;群臣上表谏,乃止。
史思明攻郑州,李光弼率军至洛阳,与韦陟议下一步拒贼方案。韦陟提出当退守潼关,李光弼认为两军相争,最忌退兵,无故退五百里,则更涨史思明气焰。遂命河南尹李若幽率洛城中吏民出城,使洛阳成为空城。李光弼则率五百骑殿后。彼时史思明的前锋部队已至石桥,下属问李光弼,敌已进逼,是自洛阳向北避敌,还是沿石桥继续前行?光弼从容不近,引兵过石桥,火炬烛天,史思明游骑不知深浅,只能远远跟从。李光弼至河阳驻扎,监控洛阳。史思明由郑州返,入洛阳后,发觉是空城,又忌惮李光弼北伺,只有退出洛城,至城东白马寺驻兵。从史料知,“石桥”为东出洛城的关捩点,史思明军由郑入洛需经石桥,李光弼军由洛至河阳亦需过此地。胡三省注曰:“《水经注》,谷水东迳洛阳广莫门北,汉之谷门也,东迳建春门石桥下,即上东门也。此言汉晋洛城诸门,非隋唐所徙洛城门也。上东门之地,唐为镇。” 胡三省认为石桥指汉魏洛阳故城上东门外的石桥。李吉甫《元和郡县图志》卷五“河南府”:“洛阳县,本秦旧县,历代相因。贞观六年自金墉城移入郭内毓德坊,今理是也。神龙初改为永昌,寻复旧号。故洛阳城在县东二十里。按华延儁《洛阳记》云:洛阳城东西七里,南北九里,洛阳城内宫殿台观府藏寺舍凡有一万一千二百一十九门。自刘曜入洛,元帝渡江,官署里闾鞠为茂草。后魏孝文帝太和十七年幸洛阳,巡故宫,遂咏《黍离》之诗,为之流涕。观石经,仍定迁都。而经始洛京十九年,九月新都始立,于是六宫文武尽迁洛阳。” 据《郡县志》,汉晋洛阳在唐洛阳东二十里,并华延儁《洛阳记》认为汉晋洛阳东西七里。华延儁同时稍早的陆机《洛阳记》载:洛阳城,周公所制。东西十里,南北十三里。城上百步有一楼橹,外有沟渠。 洛阳城内,西北角有金墉城,东北角有楼,高百尺,魏文帝造也。”我们取华延儁与陆机的均值,即汉晋洛城的东西距离为8.5里,汉晋时一里约等于415.8米,则汉晋洛阳故城东西长3534.3米。据考古工作者对汉魏汉阳故城的发掘,目前发现的北墙全长约3700 米,基本与史籍相合。另外,考古工作者在故城发掘出城墙遗址,西城墙北数第二个门,魏称阖闾门,汉称上西门,与上东门遥遥相对。阖闾门在今洛阳白马寺(112.611892,34.727587)东北约1000米,在今阊阖门遗址(112.634916,34.733573)西北约1100米,其位置大约在今祥福寺(112.621668,34.739367)附近。由祥福寺向东测距3700米,当为东汉上东门地望,阮籍《咏怀》其六十四:“朝出上东门,遥望首阳基,遥遥九曲间、徘徊欲何之。”上东门外阳渠上即修建有石桥,于阳嘉四年闰三月开工,八月建成,桥头树石柱,刻铭文曰:“阳嘉四年乙酉王申诏书。以城下漕渠,东通河济,南引江淮,方贡委输,所由而至。使中谒者魏郡清渊马宪,监作石桥梁柱,敦敕工匠,尽要妙之巧,攒立重石,累高周距,桥工路博,流通万里。仲三月起作,八月毕成。” 《水经注》卷十六“谷水”文字相仿佛:“使中谒者魏郡清渊马宪,监作石桥梁柱,敦敕工匠,尽要妙之巧,攒立重石,累高周距。桥工路博,流通万里云阖,河南尹邳崇隗,丞渤海重合双福,水曹掾中牟任防,史王荫,史赵兴,将作吏睢阳申翔,道桥掾成皋卑国、洛阳令江双、丞平阳降监掾王腾之,主石作右北平山,仲三月起作,八月毕成。”建国后考古工作者对阳渠进行了勘测,渠和城垣相距20米至35米,渠宽20米至24米,渠深4米以上。 因考虑洪涝丰枯等问题,故石桥的宽度当在30-50米之间。汉时上东门西北建有常满仓,江淮河济的粮粟皆由洛水经阳渠至常满仓储备,故阳渠当能通行大船,石桥亦必有较高的桥拱以供大船通过,故可揆知汉晋时石桥定壮观宏伟。上文云上东门地望,大致在今偃师石桥村西1000米,故知积润驿当在今石桥村(112.677745,34.740447)西,其大致坐标信息为:西北角(112.675153,34.740663),东北角(112.675917,34.740652)、东南角(112.675917,34.740207)、西南角(112.67518,34.740044)。
韦应物有《上东门会送李幼举南游》诗:“离弦既罢弹,樽酒亦已阑。听我歌一曲,南徐在云端。 云端虽云邈,行路本非难。诸侯皆爱才,公子远结欢。济济都门宴,将去复盘桓。令姿何昂昂,良马远游冠。意气且为别,由来非所叹。”此上东门当为积润驿西三十里的唐洛阳城上东门。
韩愈《次硖石》
岑参《浐水东店送唐子归嵩阳》
许浑《下第别友人杨至之》
孟郊《《长安旅情》》